山前一片开阔地上,用竹木搭起了一座大棚子,竹篾匠心灵手巧,只用了半天功夫,就搭出了一座巨大的棚屋,上边铺了青青的野草,棚子下边非常阴凉,
紧跟着,又有人拖来竹席、毡毯、几案,歃血为盟用的大牯牛,酒坛子在棚屋边堆成了小山,不远处挖了几个馕坑,几头全羊被吊进坑里,肉还没有熟透,肉香已经四溢。
这个位置很好,文皓如果安排兵马偷袭,必须得从那条山道上下来,从这里可以看的清清楚楚,等他们赶到山下,在棚屋中谈判的人早就可以乘马离开了。同样的,如果薰期想暗埋伏兵,这里除了山的一面,三面一览无余,兵马未到文皓等人就能退回山上。
双方的主将此时还没有到,他们已各自派了一位大管家来,带了十多个人,负责安排会场,也负有检查对方是否暗中做手脚的责任。
一根竹竿立在地上充作日晷,影子渐渐与竹竿重合,又向东方倾斜过去,当它倾斜到三步距离时,山上出现了一群人。大地上,远方也有一群奔马向这里驰来。站在山坡上,可以看清那群奔马,瞧着不过二三十骑,文皓等人这才放心,继续向山下走来。
棚子足够大,方圆五六丈,碗口粗的竹竿撑起,棚下两排长几,左边坐着的薰期、孟折竹以及乌白两蛮的大头人,右侧则是文皓、云轩两位土司和文、云两族的大头人。
本来孟折竹是事事不愿落于白蛮之后的,他最喜欢和白蛮一较长短,像当初赴姚州拜见钦差,听说薰期不去,已经到了半路的孟折竹马上打道回府,换了一个人去。
但如今不同了,他现在是薰期的女婿,乌白两蛮尊老之风比之中原丝毫不差,自己的老丈人坐上首,他连个屁也放不出来。
两排长几最上首横着两张矮几,那就是黄景容和杨帆这两位钦差的坐席。两个人是大周的钦差,现在的穿着却都是当地土著的衣服。
黄景容的衣服扔在姚州城了,本来穿着的那一身经过一路的逃难,也早就破烂不堪,杨帆本来就没带官服,他孤身一人,只带了证明身份的印信和圣旨,其余的东西都在马桥那儿。
双方的人见了面,一个个怒目而视,尤其是那些自己的寨子在战争中毁损严重的大头人,个个咬牙切齿,一副一言不合就会拔刀相向的模样,就连薰期和折竹见到文皓和云轩,也是一副仇人相见份外眼红的模样。
反观杨帆和黄景容,在河白寨子时,黄景容亲自督战要打下山寨,目的就是要置杨帆于死地,此番杨帆围困文皓的山寨,谈判的首要条件就是宰了黄景容,两个人已是不死不休之局,可是二人笑得满面春风,却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
“啊!黄御史,请座!”
“不不不,你我同为钦差,杨郎中职位在黄某之上,理应先座。”
“哈哈哈,论年纪,杨某可是晚辈,黄御史不坐,杨某哪敢就坐!”
薰期、孟折竹、文皓、云轩和一众大头人看着这两个人假惺惺的模样,不禁直翻白眼儿,暗自腹诽:“都他娘的亮刀子了,见了面还这么装模做样,你们这两位朝廷钦差用不用这么恶心人呐?”
“好吧,既然杨郎中这么客气,那黄某就托个大,呵呵……”
黄景容向杨帆拱拱手,在首席先坐了下去,杨帆却不就座,又对黄景容拱手道:“黄御史,当初在河白寨子,为了取信于官兵,杨某曾让他们持本钦差的勘合印信去见你,这枚印信,现在是否可以还给本官了?”
杨帆说着,瞟了一眼站在文皓身侧的凌破天。黄景容好象才想起来似的,“啊!”地一拍额头,道:“杨郎中若是不说,黄某险些忘了”
黄景容从袖中摸出一枚黄澄澄的印信递与杨帆,杨帆验过无误,收到袖中,又向黄景容施了一礼,这才在他旁边坐下。
黄景容如今自然不会在一枚印信上和杨帆计较。方才双方头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他已经看在眼里,对自己的计划又笃定了几分。双方的土司和头人之间,满是仇恨、猜忌和互不信任,只要溅上一点火星,就能燃起熊能烈火,他的主意大为可行。
黄景容如今要想保命,唯一的机会就是在谈判桌上制造一场刺杀,让双方彻底决裂。杨帆是必杀的人,但是杀一个杨帆未必能改变局面,还要再杀掉对方一个重要人物,双方才能变成不死不休的局面。
至于杀谁,这个人可以是薰期,也可以是孟折竹,不管是他二人中的哪一个,只要这个人一死,文皓和云轩就别无选择,哪怕他们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也只能裹挟他逃回山去,负隅顽抗,再无谈和的余地。
当然,猝袭中,他也可能被当场击杀,可这已是唯一的机会。
黄景容知道双方合谈的前提条件就是要取了他的项上人头,他不知道杨帆这边准备何时发动,所以,他打算先发制人。
双方刚一落座,黄景容便开口说话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