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才强抑愤怒离开了武库,直到此时立于高坡之上,清风拂面,视界高远,他的心绪才真的慢慢平静下来。
几个亲兵牵马站在远处,许良慢慢走到他的身边,杨帆喟然道:“欲谋大事,举步维艰!”
许良微笑道:“但凡大事,从来就没有一帆风顺的,许某虽是武人,但职在机要,这些年来耳濡目染,倒也着实见过许多事情。能让武家的人用这般隐晦的手段来对付的人,已经足见本领了。”
齐膝深的野草被风吹着,不时地拂打在他们的袍袂上。杨帆没有理会这句安慰,思索良久,喃喃自语道:“事情究竟出在哪儿呢?不搞清楚这个问题,他们为何一再与我为难,怕是永远也思之不透了。”
许良道:“将军可否把事情说与末将,一并参详?”
自房州以来,一路并肩作战,杨帆已然把他视为心腹,况且此事也确实没什么好隐瞒的,杨帆便把前因后果对他说了一遍,只不过,杨帆依旧不知道长街拥吻事件已传遍洛阳,更不知道武崇训妒火中烧,这件事他自然不会提起。
许良听了也是毫无头绪,不禁皱起眉头,道:“以梁王身份,若非诚心结交将军,根本不必请将军赴宴。”
杨帆轻轻颔首,许良又道:“而武懿宗呢,武家有资格争夺皇位的,只有梁王和魏王,无论如何轮不到他,既然梁王已然谅解将军,且有心结交,武懿宗根本没必要继续强出头,非要折辱将军,除非……他另奉有魏王的吩咐?”
杨帆心中一动,仔细想想,又摇头道:“不可能!若是武三思,没准还真会为了泄愤而做些什么,武承嗣一向长于谋算,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打压我对他并无任何帮助,就算我做不成这千骑将,他的人还是没有机会。
再说,武懿宗本身就是武家的人,且手握重兵,他若想站在谁一边大可光明正大,没有必要如此藏头遮尾又或者一脚踏两船,即便他投错了人,另一方当了皇帝,一样要招揽重用他。”
许良蹙起眉头道:“如此说来,问题还是出在临川王自己身上,那他这么做,究竟是因为什么?”
杨帆摇摇头,思索良久,唇边忽然露出一抹笑意:“你还记得当初从房州还京路上,咱们发现藏有内奸,却无法查出他是谁时,所用的手段么?”
许良道:“怎么?”这件事他当然清楚,但是想不通和眼下这件事有何相通之处。
杨帆道:“想不通的便搁在一边,没有必要非得按照对方给咱们划定的这条路去走!我总不能上门去问,他武懿宗究竟为何对我不满吧?既然如此,就按咱们自己的法子做,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不就行了?”
许良神色一动:“将军有主意了?”
杨帆道:“略的心得,不过……还需一位贵人从中相助。”
杨帆说着,心中已急急闪念,究竟何人能在御前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且能帮助自己的。眼下武懿宗心意不明,梁王武三思这条线暂时不可用;庐陵王这条线眼下用不了,那是未来才有大用的。
婉儿不消说,自然会全力帮助自己,只是她身在内宫,向来只管文事,忽然插手军伍之事,似乎不妥,武则天还没糊涂到那个份儿上。算来算去,只有太平公主出面最为合适,而且她和自己的私情皇帝都知道了,便知道她是为自己出头也不会有别的想法……
杨帆眼下还没有实力同武氏家族抗衡,他需要借势,而且能压下来自武氏家族刁难的,只有武则天,他要借武则天的势,可这就需要一个中间人为他牵线搭桥,思来想去,从自己掌握的各路人脉中选择了一番,杨帆把这个中间人选定在了太平公主身上。
说起来,自打回京他就成了多方瞩目的人物,紧接着他又组建“千骑”,各方大佬为了避嫌都不与他接触,他和太平可有日子没见了呢,倒是该和她再见见面了。
杨帆刚想到这里,忽然有人策马而来,杨帆的亲兵上前拦住,双方问答几句,任威便走过来,对杨帆道:“将军,军中来报,太仆寺来人了。”
“哦?”
杨帆眉锋一挑,太仆寺也依约派人来了,只希望太仆寺选送的马匹不要再出差错才好。杨帆马上道:“走,咱们去看看!”
杨帆与许良等人上了战马,随那报信的军卒飞骑赶去,直奔千骑营的马廊。
千骑营在宫中戍卫时是步卒,但是千骑营的每一名士兵都要会骑马、拥有马,马战步战俱要精通,因此千骑营早就扩建出了足以营纳千匹战马的马廊,因为马廊周围堆放有大批马草,为了防火,它也设置在偏离大营的地方。
如果马廊一下子千马毕集,那是何等壮观的景像,可是杨帆策马赶到,先就看见马廊中依旧空空,仍是原属百骑的一些战马拴在那儿,心中便已暗暗生疑,绕过几排马廊,才看见见前边有数十匹马,还站着一些身着太仆寺官服的人。
杨帆一行人到了近前翻身下马,杨帆先看了看那些马,纵然是他这不会相马的人,也看得出那些马老的老、小的小,不但雄骏魁伟谈不上,而且俱是老马幼马,根本不堪骑战,杨帆心中登时一沉:“武家的手究竟伸的有多长,难道太仆寺也在他们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