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里正恍然大悟道:“哦!贵人说租子啊,是啊,这批粮食打出来才交的,我们村里已经收了一茬麦了,可官府是不收麦的,只收小米和糜子,麦子我们自己吃,这粟子糜子打下来交租,有富余的就换点油盐。”
这时节,北方主要农作物依旧是粟(小米)和黍(糜子),有些水源充足地区也种稻子。麦子作为外来物种虽也是旱地作物,却比粟、黍要求的灌溉条件更高。再加上当时面粉加工业落后,通常人们是把麦子和大米小米一样煮熟后食用,口感不佳,所以穷苦人家才吃麦饭。
那时当官的吃麦饭会被视为清廉;子女在守孝期间吃麦饭是虔诚的哀悼;如果有人把小米饭留给自己吃麦饭给长辈吃,会被人骂为不孝。麦子在中国粮食体系中的地位是明朝中后期才确立。因此这时官府收税仍以粟黍为主,麦子只能农人自己吃。
杨帆和张昌宗对视了一眼,笑微微地又问:“哦,你们这村子有多少亩地,一年要缴纳的租子是多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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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小村子里了解到当地村民历年以来的收成和交租情况以后,杨帆和张昌宗便率人离开了,这已是他们走访过的第四个村庄。
杨帆和张昌宗得到皇帝密令之后精心做了一番安排。
虽说三阳宫里都是最顶层的权贵人物,其中未必会有隐宗的耳目,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布下了层层烟幕。杨帆消失是因为回洛阳探察水情去了,以备水势回落报与天子。这个消息只限于上层人物知道,有心人若想打听自可探知。
此时的洛阳城宛然一座水城,到处都有官府的人在处理善后,乱糟糟的没个章法,就算有人得了消息,想要回去盯杨帆的梢,他也得有本事先找到杨帆才成。至于张昌宗的消失就简单多了,他本来就待在内廷,外臣没几个人能看到他。除了皇帝身边的宫娥太监,又有谁知道他不在宫中?
杨帆与张昌宗秘密离开三阳宫后,马上兵分多路,除了他们这一路,其余几路俱是疑兵,分别向绥州、延州、丹州、同州方向进发,但是最终的汇合地点都在延州,按时间来算,他们此时也该向这里集中了。
杨帆出发前还派人给古竹婷去了信,叫她兄妹四人从鄜州赶来延州,这是他的得力臂助,这个关键时刻自然要留在身边。至于鄜州那边已经没什么好查的,且让那些贪官得意一时吧。
杨帆原本查丹州和鄜州时,用的手段半明半暗、半官方半江湖,可是当他察觉延州府有着更惊人的黑幕时,就不需要这般谨慎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没有施展的余地,他此时用最简单最粗暴的办法就能达到目的。
只要他能确认延州一案的存在,抓捕了本地那些贪官,顺藤摸瓜地查下去,鄜州那边的贪官污吏们就将无所遁形。
北方和西北地区本就是隐宗经营的重点,他们必然与当地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桩惊天动地的大案处理下来,一定能对他们造成沉重打击。如此一来,既打击了贪官污吏,又打击了隐宗势力,可谓一举两得。
车中,张昌宗兴冲冲地道:“杨将军,这几处地方连年丰收,百姓每年如数纳税,可朝廷那边一粒米的赋税都没有收到,却年年收到谢刺史的报灾请赈奏疏,还得拨款赈灾,这明显就是佯灾冒赈啊,咱们可以动手抓人了吧?”
杨帆微笑颔首道:“奉宸丞说的是,咱们是该动手了!”
张昌宗此来一路跋涉,虽然有人服侍着,可吃穿用度、行车赶路也实在辛苦,他原以为出京有多好玩,现今想来实在没甚么意思。唯一叫他能支撑至今的念头,就是可以扮清官大肆抓人,这游戏有趣的紧。
如今杨帆终于同意用兵,张昌宗不由大喜若狂,马上在厢壁处一扳,“喀喇”一声,一个隐秘的夹层便弹开来,张昌宗从夹层里提出一只沉甸甸的铁匣子往案上一放。
匣子一开,里边黄绸垫底,有十二个独立的格子,前面六格方形、后面六格长方形,两两对应。方格中,静静地趴伏着一只只金灿灿的乌龟,一共六只乌龟。对应的长格中,各有一卷雪白的纸,系以黄绦。
龟为龟符,纸为敕命。
凭此两物,便可调兵遣将,兴一场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