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之间,西南方向的官道上突然出现了一骑快马,正踏着落日的余辉风卷残云般疾驰而来,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震碎了寂寥的旷野,马背上的骑兵双脚踏鞍,臀部悬空,整个人几乎贴住了攒动的马头。
司徒睿陡然间神色一动,微眯的双眼霍然张开。
肃立司徒睿身后的燕长空和秦起同时击节道:“有消息了,幕僚长大人那边有消息了!”
不到片刻功夫,那骑快马已经驰进辕门,又如风卷残云般来到了高耸的了望塔下,早就已经等在塔下的两名近卫军迅速上前,搀住筋疲力尽的传讯兵蹬蹬蹬地上了高台,传讯兵仆地跪倒在地,剧烈地喘息道:“报……报告总督大人……”
司徒睿苍老的眸子乍开即合,很快又恢了山岳般镇定,淡然问道:“讲。”
传讯兵深吸两口气,以极快的语速说道:“我军在牧马荒原大获全胜,斩首六千余级!”
“什么!?”燕长空皱眉问道,“怎么只有六千余级?蛮骑不是足有万骑吗?”
传讯兵垂下头来,黯然道:“还有四千多敌骑逃走了,姚明远将军正率领大军追杀。”
秦起看了看司徒睿,问道:“我军伤亡情况怎么样?”
传讯兵的脸色霎时变得越发凝重,低声说道:“我军战死三千余人,重伤千余人,还有……还有幕僚长大人也为帝国捐躯了。”
“啊?”
“什么!?”
燕长空、秦起等人闻言大吃一惊,然后纷纷回头望向司徒睿,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青州军团却连续战死了两名幕僚长,再加上更早战死的司徒彪,拓跋焘还有司徒昊,这个孟虎对整个青州军团来说,真可以说是血债累累了。
司徒睿神情冷肃,镇定得就像大山一样,其实他的心里也在滴血,此次出兵对司徒睿智的打击是空前的,先是唯一的胞弟司徒彪战死,接着是心腹悍将拓跋焘,然后又是寄予厚望的独子司徒昊,接着又是两位多年臂助杜预,还有严挺!
无论司徒睿的胸襟有多宽广,无论他再怎么不将个人恩怨放在心里,然而这一刻,司徒睿却的的确确地将孟虎恨到了骨子里,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一个人,恨到想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甚至是吃了他的血肉……
漆黑的旷野上,一队骑兵正漫山遍野地席卷而来。
马嘶人沸中,不时传来一两声痛苦的呻吟,还有身受重伤的士兵正在发出临死前的声声哀嚎,荒野寂寥,北风呼嚎,几乎所有的野蛮人都耷拉着脑袋,空气里弥漫着沮丧、绝望、悲伤还有茫然的气息。
孟虎遭受了与明月帝国军交战以来的第一次败仗,而且是惨败!
出发时的近万蛮骑已经只剩不到三千骑,甚至连猛虎联队的千余精兵都折损了将近一半,现在只剩不到六百骑了,想到这里,孟虎心头就在滴血,这千余精兵可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百战精锐啊,那是真正的精锐啊,个个都能以一当十啊!
但是孟虎并不后悔,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下令救人,孟虎始终相信那句话,一支军队的兵没了,可以再招募,可以再训练,可要是一支军队的魂没了,那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吃败仗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败了兵又丢了魂!
在孟虎看来,吃败仗就像是打造兵器,就像是淬火,每吃一场败仗就是一次淬火,就会滤掉一层杂质,再吃一场败仗,再滤掉一层杂质,到了最后,剩下的就是百炼精钢,打出来就是一把神兵利器,就是一支打不垮,拖不烂的虎狼之师!
乱军中,漆雕子始终策马紧随在孟虎身后,此时此刻,漆雕子再看向孟虎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一仗会是这样的结果!
在漆雕子看来,这是一场足以载入战争史册的经典伏击战。
司徒睿的智谋令人叹为观止,所设计的陷阱可谓匪夷所思,让人防不胜防,而孟虎在战场上的指挥若定,还有捕捉战机的能力更是令人难以置信。
参与伏击的至少上万明月重兵和至少五千明月轻骑,近千辆大车结成了三道车阵,还有后来赶到的两万多骑兵大军,如此强大的阵势再加上完美的伏击,却愣是没能全歼孟虎的万余骑兵,一番血战,近四千骑兵突出重围,而且还给明月帝国军造成了惨重杀伤,奇迹,这简直就是奇迹!
不过孟虎心里却丝毫没有为自己的卓越表现而感到得意。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败仗,而且是一次彻头彻尾的惨败,无论他的指挥能力有多么的出色,无论他的战机捕捉能力有高明,这始终是一场败仗,再完美也还是败仗,打了败仗有什么好炫耀的呢?
孟虎现在想的问题只有一个,现在野蛮人的士气似乎有些低落。
绝不能让野蛮人丧失斗志,得想办法给他们鼓气,毫无疑问,最好的办法就是报仇,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这话不适合孟虎,孟虎的信条是身为一个男人,有恩得报,有仇报仇,而且立刻就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