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女子仍被缚于十字形刑台之上,此时双瞳中的清明之光竟渐渐涣散,即将重新陷入迷乱之中。
而画师也与此时,终于来到了真正的“地面”,那玄黄古卷之上。
画师将饱了“墨”的画笔,在地上点了一个点,笔锋一挑,喝道:“起!”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太阳的光芒喷薄而出,光照之处,黑暗无所遁形,天地间顿时沐浴在一片晨曦的柔和红光之中。
魑魅魍魉、幽魂厉鬼,纷纷如雪狮子遇火,那接天墨莲、荷叶花苞,亦尽数化为虚无。
整个空间瞬间明亮,被缚于刑台之上的鬼车,已不知多少万年没有见过光芒,痛苦地大叫一声,一下子闭紧了眼睛。
那巨大的冲击之力,令她一下子昏厥过去。
绮姹蒂千莎的束缚也随着太阳神光的喷薄而出不解自解,与陈玄丘一起飞抵刑台之前。
只是,她以鲜血点燃青灯,耗损巨大,有些虚弱,身子晃了一下,被陈玄丘一把扶住。
陈玄丘另一只手还提着剑,见那刑台之上被缚的鬼车,抬手一剑就向那锁链斩去,不想一剑斩去,却是劈了个空。
画师笑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这是最后的设计了,无需用剑,一笔抹之即可。”
画师提起画笔,望着那刑台上的锁链,如同写了一个“八”字,左边一撇,右边一撇,那锁链应声而断,悬吊其上的彩衣女子顿时跌落下来,向地面摔去。
此处距地面,尚有数十丈高,陈玄丘连忙飞身掠去,将她稳稳接住,回到画师和绮姹蒂千莎面前。
一瞧画师瞪着自己,陈玄丘赶紧解释道:“呃……她与我家长辈,貌似有些不解之缘,我为晚辈,不可袖手。”
“哦?”
画师恍然,只要不是贪图这九头雉鸡精的美貌,要对她女儿不利就好。
与你家长辈有不解之缘?
画师心中一晒,想来是陈道韵那个到处流情的风流种子留下的孽债吧,有这么个风流老爹,也是可怜。他含糊其辞是出于孝道,我也不必追问了。
画师遂冷哼一声,道:“我今已帮你破了此阵,耽搁了我许多功夫,这就走了。不过……这副玄黄古卷,我却要带走。”
陈玄丘一愣:“玄黄古卷?”
画师兴奋地道:“不错,我们如今,就在玄黄古卷之上。这玄黄古卷,你以为是白的?它本来就是黑色的,因为它是先天之物,呈现在是混沌未开、天地虚无之相。在这张玄黄古卷上,不过是画了这么一处封印之地罢了,整幅古卷,大部分不曾用过。
我正寻思设计一副画作,将来用作女儿的婚礼,给她做个嫁妆。如今得了这玄黄古卷,以我如今不弱于画魔的技巧,一定可以制作出一副不逊于‘山河社稷图’的宝物。”
画师越说越是兴奋,他本就是个画痴,如今得了一副玄黄古卷,简直连一刻都不想呆了,他一笔涂去刑台,喝道:“收!”
大袖一拂,狂风猎猎,一张古卷缓缓卷起,落在画师手中。此时陈玄丘和绮姹蒂千莎才豁然发现,他们竟置身于一处泉水滴嗒的山洞之中。
山洞不宽,左右不过两丈,前后幽仄,不见尽头,后方不远却有亮光,正是他们来时入口,那里哪有什么巨大的石门。
画师抄起那轴画,便兴冲冲离去了。
绮姹蒂千莎钦佩地道:“难怪世尊指点你来寻我二人相助,来时我也不知该如何着手,却原来冥冥中一切早有定数。”
陈玄丘毫不吝啬地献上三枚丹药,道:“你元气大伤,且服了此药。”
绮姹蒂千莎一看,欣然道:“原来是摩诃萨师兄炼就的丹药,那我就不客气了。”
绮姹蒂千莎取过丹药,却只服了一颗,然后对陈玄丘道:“今日救出你欲救之人,接下来如何?”
陈玄丘道:“还得麻烦你返回四方困金城去,就算画师前辈要走,也得妥善安排,悄悄离开。至于这鬼车,我还要弄醒她有话相询。”
绮姹蒂千莎点头道:“好,那我这便去追画师。明日若能离开,我便与画师一起走了。”
陈玄丘知道她是放心不下忉利山的基业,遂点头道:“好!待我此间事了,再去冥界,亲自向菩萨道谢。”
绮姹蒂千莎微微一笑,收了青灯、金锡禅仗,浑身的璎珞法相复又变成一袭白袍的清丽少女,向着洞口便飘然逸去。
陈玄丘将鬼车就地放下,探了探她的脉膊,又看了看面前一根钟乳石柱上深凹的人形印迹,心道:“我一直以为梦魇之境中困住的是她的元神,没想到却是元神与肉身分别受困于不同时空的同一位置,梦魇秘境一破,便人神合一了。”
就在这时,九头雉鸡精胡喜媚嘤咛一声,苏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