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祖祖辈辈是本地人,半条街都是他们家亲戚。李四有个远房表妹,给府衙一个班头做了小妾。王五是个泼皮头子,浑不吝的莽汉。赵六是个即将退了的油滑老吏,向来是阴阳怪气、阳奉阴违。
你要把这么几个人摆布明白,都得花上三五年功夫,什么分化瓦解掺沙子,各种软硬手段都得用上。
那还是上头还有上官,有人给你撑腰呢。杨瀚到了秦地,上头可再没有人了,一切都得靠他自己。
三公院不用说了,盘根错节的势力,早就成了形,他们意见一致的吩咐还好,否则,有一万种办法违抗你的旨意。
六曲楼更是野心勃勃,总想着篡位。他们本就擅长窥私隐探情报,又是地头蛇,一个不慎,就得被他们暗害了。
真要说起来,太卜寺应该是最拥戴他的,但是,杨瀚能以神权来治理这个天下么?中土大地上,几千年来从不曾有过这样的事,杨瀚的理念中无法接受。
况且,一旦他这么做,那么他在利用神权控制万民的同时,就等于给自己也套上了一套枷锁,而且再也脱不了身。既然上天可以把神权授给他,也可以把神权授给别人。
他是不可能亲身传道于万民的,他要倚仗身边那些大神官,那时的他,和那位气息奄奄时,手下的红衣大主教们便各行其是的教宗陛下有什么区别?或许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他们不能自己取而代之,而是要从杨家的子孙中,由他们来选择一个听话的。
太卜寺真正盲信盲从的是那些中下层神官神吏,而他们之中被上边选拔出来的人,俱都已是被权欲熏染的。
现在这些神官还没有接触那么多的世俗权力,当他们兼任了朝廷这些大员的职权之后,恐怕腐化堕落,比现在这些大员们还要不堪。
所以,杨瀚也想过,可能最理想的方式,就是打破这一切。唯有如此,才能避免这些顾虑,也唯有如此,秦地和三山才能合而为一,不然,双方如何统一?
张相会容忍凭空跳出两个人来与他并列为宰相?还是李淑贤和高初两人心甘情愿地卸任宰相,改为一方太守?
可是,杨瀚没有办法打破这一切,刀把子不在他的手上,除非他站队,只站太卜寺一方,或者只站三公院一方,然后对另一方进行彻底的打击。
然而那样的话即便是成功了,也只是壮大了本土他所站队的那一方的势力罢了,他还是没有办法,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可是站在徐诺的位置,她却可以做,而且所有被她当成那口刀的人,都认为是自己在做决定,而不是她手中的那口刀。
这倒不是徐诺比他高明多少,而是因为徐诺没有他天圣后裔这样的身份。
她会成功,可成功之后呢?
杨瀚收敛了杂念,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如今既已落到徐诺手中,还能摆脱成为她手中一个工具的命运?她已经吃过我一次亏,再也不能了吧?
这时,大甜走进来了,羞答答的,垂着眉,敛着眼,可那抿不住的嘴角儿,把她心中那份小欢喜、小兴奋暴露无疑。
大甜要干嘛?
杨瀚瞪大了眼睛,就见大甜从榻边拿起一条胯裤,一脸想严肃但实在抑制不住兴奋的表情:“小姐吩咐人家给大王着衣呢。大王现在绑着,挺不方便的,人家力气又小,那啥……”
那啥?那啥啊?
杨瀚看着大甜,你为什么不说完呢?
大甜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所以干脆闭了嘴巴,脸红红地呼啦一下,就把杨瀚身上的被单掀了起来。
杨瀚只觉身上凉嗖嗖的,但他看不见,因为被单落下,遮住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