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忌面色微变,迟疑半晌才双眼一抬,凛然说道:“不错,我就是吴国庆忌,长卿兄可愿留下,助我复国?”
孙武面露微笑道:“在下既已说破,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
他退后三步,放下手杖,一撩袍襟,屈膝跪地,左手轻轻按上右手,拱手于地,以额缓缓触及手掌。庆忌见了不禁为之动容,礼有跪礼、揖礼、拱礼。跪礼中也有平辈之间、平等地位之间的跪礼,但是这跪拜九礼之中的顿首礼,却只有子拜父、臣拜臣、人拜神时才能行得。
孙武以手触额,沉声说道:“既是公子庆忌当面,孙武愿为殿下先驱!”
庆忌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叫道:“你说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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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忌坐在车上心花怒放,好心有好报啊,怎知从河里随便捡了个人回来,就是兵家之圣孙武子?如今他还年轻,或许没有那般了得,但是稍经战事锤练,未来的成就便不可限量啊。这一遭春秋之行,文圣、武圣都见到了,实不虚此行。
那位文圣还要几百年后才能在汉武帝的帮助下修成至圣先师的正果,比较起来,庆忌却更加佩服孙武子,不是因为孙武子的兵法战策对他的帮助更大,而是因为孙武子的本事是实打实的强悍无敌。
若非汉武帝为巩固君权独尊儒术,而是任由百家学术争鸣的话,儒术在自由竞争中未必能站上唯我独尊的崇高地位,汉武之前,儒家哪有那么高的地位和影响?汉武之后,儒家又经过多少年才真正融入社会的各个阶层?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成就可与之毫不沾边。到了后来,不学儒术便做不了官,儒家想不发扬光大都不成。
而孙武子的兵书战策,可没有哪个皇帝利用政治权力来强行罢黜其他学说,硬把它推上至尊的宝座,那可是在血与火的实践中奠定的不可撼动的至圣地位。能有这样的良将辅佐,大事可期,怎不令他喜形于色?
不过,他倒没有盲目崇拜权威,把复国希望寄于孙武一人。正如孙武所说,战争牵涉的因素太多,良将仅仅是其中一个方面,历史上孙武为阖闾所用时,倾全国之力攻打楚国也是再三筹备,及至秦国发兵助楚,便不得不退回来,说到底实力才是决定胜败的最终关键。不过如今有了这位兵圣,胜算毕竟要大得多,庆忌复国的信心也增强不少。
成碧夫人坐在他身旁,看着庆忌心不在焉,一副眉飞色舞的兴奋模样,心中一阵气苦:“这个没良心的,昨夜枕上缠绵,还情话连篇地说他如何舍不得我,这还没走,心就飞了。”
“成碧……”庆忌感知到她的注视,回神望来,成碧半仰着头,正痴痴地看他,颈上两条姓感动人的美人骨,她的眼中含着一些幽怨,一些不舍,波光潋滟,柔情万千,直入人的心底。
“你呀,终于肯回神了?”成碧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落泪,眼睛眨了眨,眨去眼底的雾气,唇角一弯,抿出一抹动人的曲线强颜欢笑。
“伤心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不早曰打回吴国,难道眼睁睁看着我空自消耗了豪情,而你空自消磨了红颜么?”她的不舍本难掩饰,庆忌轻轻抚摸她光滑的脸蛋,柔声说道。
成碧猫儿似的叹息一声,轻轻垂下眼帘:“成碧怎敢奢望……,不说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又哪是一个女人拴得住的。”终于忍不住,两滴清泪从她颊上滚落。
庆忌失笑道:“你呀,这么聪明一个女子,一旦钻了牛尖角,别人怎样说你都不信,真不知你到底怎么想的。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想做个征伐天下的大英雄,就非得贪嗔爱欲四大皆空?庆忌不信,无情未必真豪杰,男女欢爱,有怜香惜玉,有寻花问柳,庆忌做不到把那一片痴心真情的好女子都当成了路旁无知无识的野花垂柳,你明白么?”
成碧偎进他怀里,轻轻地道:“成碧别无他求,唯愿君心如我心……”
帘外青山,依稀朦胧之美,低头再看,偎依在他怀中的成碧容色略显清减,一双水灵灵的眸子也有些黯然,但是柔和的鼻翼,温润的香腮,两弯淡淡蛾眉,一张樱桃小口,纵是迷惘满面,亦具销魂之姿。
“就送到这里吧,等我回来。”庆忌轻拍着她柔声说,但是最后一下,却在她翘臀上重重拍了一记,换来她一声娇呼。
庆忌的船渐渐远去,成碧站在矮山脊上,依然怅怅地远望,庆忌偶尔回头,便能看见她站在山脊上,衣带飘风,陪伴着她的,只有身旁一缕阳光……
(未完待续)